从轮机房钻到锅炉房,最后再从货仓里绕出来,派出去探查的铜钱都用尽了,只剩下一枚回到了孔方先生手里,可孔方先生依旧不知道对手在什么地方。
这一枚铜钱有了大用,孔方先生把它放在了耳边。
这枚铜钱把一路听到的声音都记录了下来,逐一放给孔方先生听。
孔方先生刚才一直与对方说话,就是为了通过声音的远近高低来判断对方的位置。
可没曾想,对方的声修技如此精湛,孔方先生从头到尾听了一遍,这枚铜钱无论到什么地方,听到的声音都是一样的。
这仗没法打了,因为根本打不着。
而且不光打不着,他也快防不住了。
落在地上的那些铜钱,全都飞了起来。
这可不是孔方先生让它们飞起来的,它们是跟着戏曲飞起来的。
咔哒~咔哒~
铜钱叩打之声,和锣鼓板眼一致,朝着孔方先生不断靠近。
戏曲的戏文也变了:“剜了你腿骨挂灯笼,抽了你手筋做绷弓,抠了你眼珠做铃铛,掀了你头盖当酒盅!”
唱腔越发狰狞,铜钱叩打之声越发猛烈。
孔方先生还想夺占铜钱的控制权,忽听戏文之中传来阵阵咆哮,锣鼓声陡然紧密,铜钱自四面八方飞来,与孔方先生身上的铜钱撞在了一起。
爆裂声中,铜钱颗颗粉碎。
失去了铜钱保护,水雾顺着皮肉,不断钻进孔方先生的骨髓和内脏。
孔方先生还能抵挡,一部分近身的铜钱被他抢回了控制权。
呼!
一阵烟气袭来,呛入了孔方先生的口鼻,孔方先生气息不稳,技法也没能控制住,身上的铜钱尽数炸裂,只有斗笠上的挂着的铜钱还完好。
这烟气让孔方先生感知到了些许线索,孔方先生在斗笠上扯下来一串铜钱,朝着船舱里扔了进去。
这串铜钱如同游龙一般,循着烟气的来向,冲进了大厅。
一张唱片飞来,砍在钱串子身上。
唱片不断震动,唱段中的一字一句,仿佛都是从这张唱片上发出来的,钱串子挣扎须臾,串钱的丝线被唱片砍断了,铜钱再次散落在了地上。
这串钱,是孔方先生的杀招,没想到就这么被化解了。
最要命的是,唱片的动作太快,铜钱没能及时感知,孔方先生不知道对方用什么东西斩断了他的钱串子。
孔方先生还想再从斗笠上扯下来一串铜钱,隐约之间,却觉得有几道身影正朝着他迫近。
李七来了,他要出手了。
孔方先生支应片刻,猛然纵身,跳进了海里。
一直游出去一里多远,孔方先生才敢回头看一眼。
船上的浓雾已经散去,但凄厉的唱段依然没有结束。
是她。
阴伶,黄玉贤。
带烟火,能烧水,会唱歌,她复生了。
她是怎么活过来的?她修为完全复原了吗?
孔方先生揉了揉脑壳,这戏曲的声音怎么也挥散不去。
他心里清楚,这声音不是从船上传来的,是他脑海里发出来的。
两行鲜血顺着耳朵流了下来,中了黄玉贤的技法,哪怕是他,半个月之内,别想彻底痊愈。
孔方先生从斗笠上扯下了一串铜钱,铜钱化作游龙,扯着孔方先生消失在了海中。
……
甲板上,伴峰丙和伴峰丁正在打扫战场,唱机有过吩咐,地上所有的铜钱,她全都要,一个都不能落下。
伴峰戊趁此机会,找唱机献殷勤:“夫人,你没受伤吧,你这招用的实在太冒险,下次可不许这样了,我刚才都被你吓坏了。”
唱机这招用的确实冒险,她就在船舱的一楼大厅里站着,孔方先生派出铜钱之后,第一个搜寻的地点就是大厅。
但铜钱没发现唱机,一楼大厅原本就是待客和办舞会的地方,有一台唱机在这,实在太正常了,别说是铜钱,就是孔方先生自己来了,也未必能怀疑到唱机身上。
唱机到了甲板上,喇叭口朝着界线的方向张望。
伴峰丙和伴峰丁赶紧送上了安慰。
“夫人,甲爷肯定能回来,你不用担心。”
“夫人,甲爷就算不回来,不还有我们么?”
一群影子跑到唱机身边献殷勤,唯有伴峰乙趴在栏杆上吹着海风,对唱机不屑一顾,对其他影子也颇为鄙夷。
且看这一个个影子,战力不济,技法不多,脑子也不怎么灵光,却把这心机都用在儿女情长上,一群胸无大志之徒,能成什么大事?
唱机叮嘱一群影子:“我这身子骨不灵,这一战消耗不少,这几日还得诸位多加戒备,以防不测。”
这是实话,与孔方先生一战,唱机全程占尽上风,但这套战术要全程施展技法,消耗自然不小,必然需要些时间恢复。
她拿出了电话,打给了肖叶慈:“肖姑娘,劳烦你再给老谭带句话,让他想办法拖住白苗生,不要让他坏了事情。”
……
谭金孝在码头骂了整整五天,白苗生一直不下船。
到了第六天,白苗生准备下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