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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 第 27 章(二合一)

于是等几人走了,靖国公才回神,他诧异地看着姚氏,一脸震惊:“不是,你就这么答应了这大晚上,不太好吧。”

“咱闺女好歹是个姑娘家,夜里往人家家里去,成什么样子。”

姚氏不理他,继续缝着衣裳,昨日卫枭找来时状态她也看明白了,宁儿在他心里恐怕重要非常。

靖国公深深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家里受到了排挤,他惊奇问道:“不是,你们女子都这么善变吗这才几日,换了个人一样。”

说完他背着手离开正厅去院里散步了。

罗悠宁披着一件斗篷,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,她下了马车,与罗长锋一起,跟着卫鸿从晋王府后门进去,卫鸿不好意思道:“委屈丫头了,正门太惹眼,怕传出去对你不好。”

罗悠宁不在乎:“没事,卫叔叔,卫枭到底怎么了”

他们走到小院门口,院子已经被卫鸿人层层看守起来,他进院后,叹了口气,“你自己看吧。”

罗悠宁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,见到一棵被砍了一半枝条槐树,她问:“跟这棵树有关”

“这棵树其实是个不祥之物,卫枭他娘就是在这里自缢而亡,卫枭心里总认为只要树还在,他娘就还在这里,从他出生起,我就没有见过一眼,那年与北狄一战陷入僵持,我时隔八年才从黑水城回来,而他已经长得很高了。”

“我回来时才知道,莺歌已经死了三年了。三年,卫枭独自长大,他性子孤僻阴沉,一旦事关他娘,稍微受一点刺激,他就会发疯失控。”

“这世上最能刺激他两个人除了莺歌,就只有你。”

卫鸿意思不言而喻,罗悠宁低下头,她知道,那三年里卫枭不只经历了丧母之痛,还被她这个唯一朋友遗忘抛弃了。

“我听卫枭说,你知道自己失忆事了”

“嗯,我进去看看他。”罗悠宁心中揪痛,只想去少年身边陪着他。

卫鸿叹息:“去吧,如今只有指望你把他叫醒了。”

罗悠宁进去后,卫鸿和罗长锋一起在院内等着,罗长锋宽慰他道:“卫枭将来必定有大出息,王爷也不要太过担心,逆境才能出英豪。”

卫鸿摇头:“如果可以,我真希望卫枭这辈子做个最平凡人。”

罗悠宁推开门进去,小屋里黑漆漆,守在门口人给她递过来一个灯笼,她提着灯笼小心地走过去,或许她曾经来过这里,只是已经不记得了。小屋里虽然破旧,但收拾很干净,只是周围冰冷萧然,透着死一般孤寂,像极了卫枭这个人。

她往床前走去,少年仰躺在床上,眼睛在幽暗屋中亮惊人,他看着床顶,手里紧握着一把短刀,迟缓眨眼,安静像是死了,又好像随时能满身戾气暴起杀人。

罗悠宁站在那看了他一会儿,侧身在床边坐下,她也不说话打扰他,只是看着他磨破手指,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,里头装着他们罗家特制金创药。

她捧起他一只手时候,少年漆黑瞳仁闪烁了一下,随即便归于平静。

罗悠宁在屋子角落里找到一盆清水,她沾湿了帕子回来给少年擦手,小姑娘手是这世间最为温柔良药,少年濒死枯冷心终于注入了一丝活气。

她一边给他擦药,一边跟他说话,关心语气带着一点小小抱怨:“我每次见你,你都要受伤,你是不是故意,所以总这样折腾我,让我心疼你。”

心疼她会心疼吗卫枭感受到了胸腔明显震颤,他想听她继续说。

“卫枭,从我进来开始,你就没有理过我,今日下午,你说话是骗我玩”

“我知道了,我从前对你不好,你心里恨我,是不是”

少年眼睛眨了一下,眸中有清醒过后痛苦和挣扎。

小姑娘越说越委屈了,“你要是真恨我,现在就起来跟我说,我一定从此不缠着你了。”

她等了半天,少年依旧没什么反应,只好把心一横,说道:“那我真走了。”

她站起身往门外走,脚步声渐渐远离,房中唯一亮光也熄灭了。

房门砰地一声关上,少年心剧烈一跳,黑暗中难言恐慌包裹住他全身,他翻了个身,固执地伸手,却什么都没抓到。他开始使尽全身力气想去追,骤然起身,他脱力一般跌倒在地,手依然朝门边够着,嘴里不甚清晰喊她名字。

“阿宁……”别不要我,“阿宁。”

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,灭掉灯笼重新被点亮,罗悠宁捂着嘴,泪流满面,她眼泪落进嘴里,那味道又咸又涩。

卫枭睁眼看过去,病态疯狂眼里只容下那一个小小身影,她在向他跑过来,没有半点犹豫。

小姑娘蹲在地上抱住了他,她只恨自己怀抱不够大,不能把这个满心残破不堪少年全部遮挡。

“卫枭,别怕,别怕,我在这里,我永远也不会走。”她泪滴在他后颈上,冰凉又滚烫。

那怀抱温暖又柔软,他疲惫孤冷心仿佛找到了依靠,像极了记忆中那个人。

他们坐在地上,少年将头靠在她肩膀上,声音沙哑开口:“她走了。”

卫枭从有记忆开始,就知道了自己是个多余人。晋王府所有下人看他眼神都是嘲讽和不屑,元嘉郡主更是把他当成一个脏东西,看一眼都觉得恶心。

他仿佛生来就该待在阴暗和污浊滋生地方,而这个小院是他最后能够守住一点美好。

这里在他五岁之前也住着另一个人,王府里下人说那是他疯娘,年幼卫枭只听见娘这个字,都从心里欢喜着。

他懵懂地靠近她,她有时候很温柔,会轻声唤他名字,然而卫枭到了她面前,她又像竖起了尖刺刺猬,怨恨地推开他。

卫枭仿佛不会痛,重复着母亲一次又一次温柔与冷待。

直到五岁那年,有一日,她叫他过去,没再推开他,而是轻轻抱住他,她声音很温柔。

“卫枭,卫枭。”她除了他名字,多余一个字也没说,最后她将一把短刀塞进他手里,卫枭固执以为,自己执着换来了母亲爱。

可是当天夜里,母亲吊在树上冰冷僵硬尸体给了他重重一击,她抛弃他了,所以那个怀抱是留给他最后温柔。

他抱着她尸体,第一次明白了,此生不该渴求任何不属于他东西。

罗悠宁端了一盆脏水出来,卫鸿赶紧迎上前,问道:“怎么样了”

小姑娘压低声音:“没事,他睡着了。”

卫枭讲完那个故事,疲惫闭上眼睛,罗悠宁扶他到床上去睡,又在里面陪他一会儿,确定他睡熟了才出来。

卫鸿松了口气,他想送兄妹俩回去,被小姑娘拒绝了。

“他醒了找不着我,会以为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梦,我等他醒过来再走。”卫枭方才神志不清,不一定会记得她来过,罗悠宁不想让他再伤心一次。

几人便坐在小院里等着,罗悠宁看了看面前水井,又看了一眼那被毁了一半树,心情低落。她无法想象,少年是怎样在日复一日期待里,孤独活着,这样日子换了她,过一日都受不了。

夜色漆黑如墨,几人撑不住打盹时,屋里终于传出一点动静,罗悠宁顿时醒过神,推门走了进去。

卫枭眼里还有刚刚醒过来茫然,看见小姑娘时,他记忆开始苏醒。

“你醒啦,手还疼不疼”罗悠宁坐到他身边,捧起他两只手反复查看。

卫枭目光涩然,难为情道:“不疼。”

“下次不要这般傻了,比起隐忍自苦,我宁愿你狠狠报复回去。”小姑娘紧锁着眉头,为他不值。

卫枭抬眼,再一次被她目光里温柔蛊惑。

他看进小姑娘一双笑眼里去,听她柔声说话:“那棵树我看过了,少了一半枝条,说不定日后会长得更好呢。”

“郡主派来那些人一定没脑子,哪有树砍了枝就死了。”

她喋喋不休,毫无察觉少年在一点一点靠近,最后她被少年一把揽进怀里,“阿宁。”

他说不出旁话,只好执拗地叫她名字,小姑娘任他抱了一会儿,最后不得不使劲挣开少年怀抱。

就在卫枭失落时,她把脖子上戴着一枚金锁摘下来,小手捧着送到他面前。

“这个,你收好,树也许会死,会被砍断,但这锁不会。我们罗家儿女每人都有一枚,上面刻着我名字,往后它永远留在你身边,就如同我永远留在你身边。”

“卫枭,答应我,放过你自己,你从没做错过什么,不需要对任何人心存愧疚。”

她早该想到,少年之所以一次次忍受元嘉郡主苛待,定是觉得自己存在让她痛苦,让晋王为难。他这么好,一颗干净清透心却无人珍惜,反而屡次折辱。

在她盈满心疼泪光里,少年终于点了点头。

小姑娘离开后,卫枭把那枚金锁贴身带着,幽寂眸中隐隐有光注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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