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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月莹点灯

我和安洁屏住呼吸,双眼吃惊地盯着那光晕照出一抹昏黄的光环,就在此时,一双绣花鞋的鞋尖从侧墙伸了出来。这双绣花鞋怪会吓人的,当初紧跟我和安洁来到男女壁画下,等我回去寻找鬼玺,它居然又悄无声息地躺在了鬼玺的下方,还无端多出那么多整齐的小脚丫子印,现在又从侧墙后冒了出来,我当时想,鬼穿鞋要来找我们了。

这双绣花鞋只把鞋尖冒出来一截儿,看不见到底有没有有脚穿着。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能穿着双绣花鞋的估计也只有鬼了,我们随行的队员就没有谁穿着绣花鞋的。

安洁呼吸很平稳,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双绣花鞋鞋尖看,然后把空枪递到了面前,似乎还想去打那双绣花鞋。我心想:“安大小姐难道不怕这鬼吗,还有遗存的胆量想去和鬼来一番轰轰烈烈的战斗?”

绣花鞋在侧墙背后停了半天,终于移动了,右脚缩了回去,左脚用力踩着沙子往前慢腾腾地蹭出一截儿,沙痕印出一个沙痕,接着又不动了,我和安洁还是没能看到绣花鞋里是不是有只脚穿着,安洁举在头顶的空枪算是白瞎了,只能说浪费了她这么认真的表情。

本来我想看看安洁打一下那只绣花鞋会出现什么反应,当安洁举在半空的手臂一抖,就要把绣花鞋拍烂,冷不丁防,那双左绣花鞋又从侧墙后伸了出来,还他娘的使劲跺了两下,安洁吓得迅速把枪给收了回来,吃惊地看了我一眼,似乎在问:“许默,真有鬼吗?”

我于心冷哼,暗说:“你安大小姐不就是见鬼了吗?”

安洁终于忍不住,捏紧拳头对着空无一物的墓道前方轻问:“谁?”

墓穴里就是这么怪异,比传说还要神奇诡异。胆子小的人,确实干不了盗墓这行。俗语说得好:“见鬼阴阳殿。”说的其实就是在地下墓穴里讨生活的盗墓贼。想起当年我爷爷经常和我说的一句话:“盗墓贼必须做好见鬼的准备。”现在我就在这句话的深刻含义里吓趴在墓道沙地上。

鬼不语,这道理谁都懂,或许鬼也能说话,只是就算鬼说了话,是人都听不懂而已。安洁在墓道内问是谁,她可不是对着空气问的,回答她的当然还有另外有物。这物我第一反应是鬼。鬼说了长长一串话:“喾哩啊脱,陌于护嗤,顶穹朢滞,噬灵蚬鸠,嘛宇薨撤,嘛吺庅嗕……喾哩啊脱,陌于护嗤,顶穹朢滞,噬灵蚬鸠,嘛宇薨撤,嘛吺庅嗕……”

这段“鬼语”就似口齿不清的傻大个儿闷着口鼻发出的声音,混混沌沌没有抑扬顿挫之感。声线平直,人是哼不出这种声调的,话音中满是诡异出奇的吸引**的语境,似乎催促躲在暗处的我们赶紧现身。

听到这段“鬼语”我半边脸吃惊,半边脸恐惧,这不就是《盗鬼经卷》里的“百名叩首”诀语吗。心里暗惊:“不会这就是鬼话吧。”

安洁虽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,但她身子明显为之一颤,往后缩回去一个头。转脸盯着我压低声音问:“默默,是谁在说话?”

我听到这句“鬼话”时本来并不怎么害怕,经过安洁追问洗礼,这颗脑袋好像也被吓了个晕头转向。我说:“鬼话还能是谁说的,当然是鬼在说了。”

安洁拳头攥得更紧,目光却笃定异常,盯着似动非动的那双绣花鞋继续说:“许默,你又鬼话连篇了,这世界哪里来的鬼……”安洁后面余话未能说出口,眼前所见所闻在得不到合理解释的情况下,估计她现在只能暂时相信刚才确实是“鬼话连篇”了。

安洁的胆量确实大,她只相信耶稣撒旦,可不相信墓室内真有孤魂野鬼。她在身上的挎包里又搜出了手电筒,拧了几下开关,手电筒就像是调皮的孩子,就是不给她亮。安洁一恼冲着前方仅仅有一团昏黄之光的墓道大喊:“是谁,别缩头缩脑的躲在暗处吓人,有本事出来。”

鬼怕恶人,刚才安洁的表现过于激烈,就算是鬼也得吓得调头就跑,这回再没有任何回音。我在她旁边觉得更是奇怪,刚才的声音从哪里来的?不会是绣花鞋的主人说的话吧?总而言之,能说出“百名叩首”诀语的绝对不是人。

安洁突然一个利索站起了身子,将手电筒重重磕在墓壁上,哗啦!一声脆响,风声呼啸过山谷一般,两盏灯笼齐灭,我和安洁被黑暗掩埋在地底下的艅艎墓穴甬道中。

两盏灯笼齐灭,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其中的缘由。深怕安洁这么站立挡路会有所损伤,急忙挺起身子又将她拉趴了下来。安洁此时显得更是手足无措,只能征求我的意见:“许默,怎么办,后面没有路,前方是墓道右拐角,你说不能过去,现在三个方向都是死的,怎么出去?”

当时我对这些现象也不得要理,以免安洁自乱阵脚,我得先稳住她。我故作轻松说道:“安小姐,没事,你看我腰间的香不是还亮着吗。”

安洁追问:“你的香能有什么用?”

“有用啊,咱们手电筒亮不开,火柴亮了也被瞬间吹灭,这香就没出现这种情况,点烟抽还是很实际的。”我边说边在上衣口袋里搜出一根烟点上,接着说:“安小姐,你来根香烟吗?”

“我不抽烟,谢谢。”安洁并没有追问我该怎么办,或许她在自己琢磨,懒得理我了。

“香火不灭,其身不坠阴阳殿”这句话几乎把盗墓贼插香进墓室盗宝的规矩诠释得透彻,眼下这把香是我们唯一的一点星火,起码也能照亮眼前几寸方圆。

当我听到那段“百名叩首”诀语时,我就明白了一点,也正是因为这段不属于世间的“鬼语”让我对幽兰女国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。

《盗鬼经卷》注重妖异风水术,祭祀自成一脉,不入常理,不随人间百态,不堕各方轮回传说,更体现了幽兰女国独特而奇异的丧葬文化。

我把香并列一排布置在前面,让安洁在身后沙地上也插上了香,安洁或许不认同我这些奇怪的手法,苦于脱身心切,这次她特别的安静,香布置好后才说:“许默,希望你的技术苦于管用,找到缺口,咱们就可以出去了。”

我于心测算,拐角所来之路明显气脉混沌,囚龙点藏点位遇到了翻水刯,也就是井墓入口那里的地下河。地下河通往甬道的缺口被掩堵,翻水刯则削,气带不出去,脉就不会流通如常,这样的布置无非是想守住墓道内的气脉不散:“混沌于自然,安置沉淀,静若空冥灵虚”这是“安乐冢”在《盗鬼经卷》内的解释。

“静”是虚幻中的“静”,在丁字墓道内,最为安静的就属重复出现五次的“幽兰静女像”。她的脸上垂罩一面纱巾,显得轻盈,双目纯洁,最显静态,仿若出身仙境,不染人间烟火。女相右侧则是一副男性的形象,不过面目却刻画得极其隐晦,藏得很深,就算你仔细看也未必能记住其容貌眼神,隐隐之中似乎示意此人不得多见,同时也说明这位男性在幽兰女国当中地位极其特殊,是独一无二的。

安洁沉寂思考后说道:“许默,那副女壁画手里挑着两盏白纸灯笼,和我们刚才见到的灯笼是一样的,我想灯笼的名堂就在这副壁画上。”

我抽完一根烟,将烟蒂弹了出去,很快烟头火星就熄灭干净,我倒是还留意着那双守住入口的那双无人穿戴的绣花鞋。我说:“你觉得里面女像右侧的男子怎么样?”

“我也说不清楚,觉得那男像画在其中,并不显眼,但又不可或缺,我刚才也看了一遍,那男像神态自然随和,不需要浓墨重彩也能给人深刻的印象,但却又很难在脑子里留下清晰的模样,太奇怪了。”安洁话说得很虚,或许她也和我一样,无法判断、描述男像绘画技术上的奇异神韵,这么一看的话,男像给人的是一种虚无缥缈之感。

就在这时,脚步声响起,眼前的一排香火星被风吹似得一闪,在黑暗压顶的墓道下,突然从前方走了上来,双脚并拢,确实十足的淑女站立的姿势。

我和安洁再次陷入恐慌之中,这回香的微弱之光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纤细的双脚上套着绣花鞋,绣花鞋上几寸白色的裙摆无风自摆。

我们已经向身后的堵墙蜷缩身子,仰头想去看那女子的模样,可惜,香发出的光源,只照亮了沙地上方几寸,除了看到身着白裙的女子双脚和裙摆外再没看到女子的身影,她全部的身躯全被黑暗淹没。

当时我心想:“我是不是该认为自己看到女鬼了呢。”只是鬼的形象在每个人的脑袋中都不一样,相似的可能只是心中的恐惧和不安。不过眼前昏暗中层显的女子就算是鬼,我却没有半分的害怕,倒是很想一睹其芳容。

女子就这样在我和安洁面前站了几分钟,无论我们从哪个角度去看始终无法看到她脚踝以上的身子,不过她双脚站立的步态姿势是那么的轻盈柔和,对我来说这样站立的姿势我太熟悉了。

当时我心中激动,哽咽几次后,对着相距两米外的那女子说:“月莹……是你吗……”

安洁听我这么一说,在黑暗处吃惊地说:“许默……你说谁……你说是尚子妹妹?”

我站起了身子,越过香阵往前走出一步。安洁怕我出事,也站了起来,拽着我的胳膊小声说:“许默,你冷静点,别过去……”

安洁拉不住我,我接着慢慢往前走了出去,一步、两步、三步……渐渐接近了那双穿着绣花鞋女子站立的位置,可我始终无法看到她的身影。

我满脑袋里全是尚子的容颜,她的一颦一笑无不在我脑海里清晰地涌现。我伸出手去,想再次轻抚尚子可爱美丽的脸庞……

“许默!别过去……你回来……”安洁大叫,使劲拽住我。

我没有缩回伸出去的手,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后对淹没在黑暗中的安洁说:“如果能再见到月莹,再危险我也要试试……”

终于,我的手伸进了无际的另外一个黑暗空间,指尖能感觉触碰到了一帘飘摆的衣衫,却无法触摸到尚子的脸庞……

安洁感觉到我并没有危险,渐渐松开了我的手。我能察觉她和我并肩而立,一同面对面前似有似无、可能是尚子的女子。

当时全身似乎都没有了知觉,视线渐渐模糊,就连眼睛是睁开还是闭合都分辨不清楚,身子无缘无故也像是处在混沌世界里,好像再在那段短暂的时间空间里,身体血肉不再属于自己,自己唯一留下的仅仅是思维和心灵之念。事后多年,安洁和我提起这件事,她跟我认真地说:“默默,我想在艅艎墓穴里真的是尚子妹妹给我们点的灯……”

瞬间转移的事我不愿多信,但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有些是我穷其一生都无法解释的,很多次我也只能用“心灵感应”来诠释这些如梦似幻的现象。这次也一样,我和安洁鬼使神差在丁字墓道内出现了短暂“行思不一”的现象。

可能十几分钟后,我才渐渐恢复知觉,第一反应眼睛却是闭合的。当时的心境就似梦境一般的幻化,我甚至看到一片无边无际、美丽的草原,尚子就在躺在碧绿草原中的河畔向我微笑挥手。我怕看不到尚子的容颜,反应过来后急忙睁开眼睛,我面对的是那副“幽兰静女像”。女像面颊上的纱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,一个熟悉得让我心疼的脸庞就端立在壁画之中……

安洁在我后几分钟恢复神思,睁开眼睛的刹那,她也吃惊得说不上话来,当她看到面前的壁画;看到我们手里提着的白纸灯笼光辉不断;看到身后甬道两壁上的火台灯火通明,安洁诧异,然后陷入无边无际的神思和感叹之中。

我和安洁齐声说:“月莹/尚子妹妹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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