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大年性情干练,做事颇有条理。一边替崔家整备田宅,蓄养仆役,一边利用衡山派的名头,在周边县镇做些营生。
崔孟不清楚对方知道自家多少事,便异常低调,寡言少语。
初来乍到,年纪尚幼没有自保之力,多少让他有些惶恐,在不完全了解世界之前,暂且熄了闯荡江湖的念头,只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读书。
接下来的两三个月,他借着父亲留下的这些藏书,渡过一段艰难的适应期。
沉下心来,把前世的浮躁去掉了大半,将语言、文字和生活习惯扭转过来,表面上看,和一个古代人无异,再不虞被人发现破绽。
其间到也不是没有收获,似乎两世精神力叠加,叫他记忆力变得超群。
一本孟子,只看一遍,就能背诵出来,一字不差,实在是读书科举的利器。
倘若他有志于庙堂,凭借这个本领,至少殿试之前,一路畅通。
只是崔孟并没有打算走这条看似最稳妥的路子,实在是他年纪太小,若等他发迹,恐怕刘府众人的骨头都枯了。
尽管他眼下受到的照应,不过是刘正风爱屋及乌。
但为人者,当知恩义。
要是根本无法阻止刘府悲剧,还情有可原;有机会改变而不愿尝试,禽兽不如
为此他还认真考虑过,投入衡山派的门户,循序渐进劝说刘正风奔赴海外。
可一来对方给他的印象便是十分执拗;二来他的系统又在“拖后腿”。
他无意中发现,“独孤九剑”任务的光芒日渐黯淡,明显是任务有时间限制。
至于任务失败,是死亡,还是失去穿越其他世界的机会,都不是崔孟能够接受的。
华山,一定要尽快拜师华山,才是唯一的出路
虽然过了洞庭湖,衡山派的势力大减,可毕竟是天下有数的武林大派。
本府最大的地头蛇猛虎帮,得到衡山派高徒在此的消息后,便找上门来。
打头的是个疤脸汉子,身形壮硕,面相凶恶,说话却颇为客气:
“敢问可是衡山派向大年少侠在下陈虎,师从武当派成高道长,冒昧前来拜访,多有打扰,还望海涵”
向大年原本有些漫不经心,骤然听得对方是武当派弟子,直起身来,肃然道:
“原来是武当高徒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”
迎入屋内,分宾主坐下。
向大年又请了崔孟出来,介绍道:“这位崔公子乃是我师挚友遗孤,因尚年幼,师父不放心他一人在此守孝,差我照料。
初来贵宝地,本应上门拜会,无奈何事务繁杂,反是帮主先来,十分惭愧。”
“哪里哪里”陈虎连称不敢,态度十分谦逊:
“衡山派大派,刘三爷名震天下多年,向少侠之名亦是传遍江湖。
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个武当派俗家弟子,岂敢矜持理应是我先来拜会”
两人你来我往,相互吹捧一番。陈虎留下礼物,告辞而去。
崔孟看着这熟悉的一幕,心中叹了口气,闯荡江湖的激情,不知怎的就减了三分,情不自禁想起一句话来:
“江湖不是打打杀杀,江湖是人情世故”
向大年似乎知道他所想,笑着说道:“崔贤弟,是不是觉着我们两个市侩得很,一点也不像江湖人士”
崔孟下意识点点头,又连忙补了一句:“有点像我父亲,与他本地几个秀才见面,十分客套。”
“哈哈哈哈”向大年大笑几声,道:“贤弟聪慧。可不就是一样么
要说这未做官的读书人,尚且还有几分矜持。等高中了,在官场混上几年,比这还要圆滑。
我曾随师父见过巡抚这等高官,也是如此说话做事,无非是话说得更好听,不那么露骨。”
崔孟心里一动,刘府被灭门之前,刘正风似乎捐了个官,原来早就搭上线了。
不过,这世界官府的势力也不小,为何嵩山派毫无顾忌,杀戮朝廷官员
他试探着问道:“韩非子曾说:侠以武犯禁
历代侠客如朱家、郭解、虬髯客、王著之流,恃勇斗狠,为当权者所忌。为何本朝对武林势力如此放纵”
向大年难得见他开口,也乐得多说几句:
“本朝太祖原本就是出身帮会,取天下时多有依仗各大门派。
其坐稳江山后,也预备对武林中人进行打压。剑拔弩张之际,一位大侠闯入大内,同太祖密谈了一夜。
后来太祖妥协,庙堂的归庙堂,江湖的归江湖。如此两百多年来,官府和武林渐渐有了默契,一起维护这天下稳定。
错非造反谋逆,及无故伤害无辜者,江湖事便江湖了。”
原来如此
崔孟恍然大悟,难怪魔教屡次灭人满门,福威镖局和刘家全家先后被杀,令狐冲领着数千人大闹少林寺,甚至武当派动用了火药,朝廷都置之不理。
原著区区百万字,读者只能被动的跟随主角的喜怒哀乐,历经全程。不身临其境,确实不能知晓完整的世界中,有何隐藏的规则。
崔孟原本还想着劝说刘正风联络官府,压制嵩山派,救下刘府,看这情形,是不可能了。
他吐了口气,道:“父亲平素只教授我朝廷中事,铭记科考避讳,从不说江湖如何,原来真实情况是这样的。
果然是读万卷书、行万里路,未请教向兄,如今江湖格局如何”